□ 劉蘭根
農(nóng)村老家的生活離不開泥土,我小時候的玩具多是和泥土有關(guān)。
下雨后,幾個小伙伴來到胡同口,和泥摔泥巴,把一團和好的泥巴捏成邊上厚中間薄的鍋狀,然后站起來,用手托著,倒扣下來,使勁往地上一摔,隨著“啪”的一聲,那泥巴的頂部被摔了一個大洞,泥點子四濺開來,這個游戲叫作“摔破鍋”,看誰摔得響,破洞大,挨個兒摔完一遍后,再把泥團起來,接著摔,循環(huán)往復(fù),樂此不疲。
還有的,挖個小坑,上面放上幾根小木棍,用泥巴蒸窩頭,再拿點樹葉子當鍋蓋,小心翼翼,“蒸”進去后就去玩別的了,等再來看時,那些泥窩頭都曬干了,又成了新玩具。
有時候在田野里玩或者割草,手指被劃傷割傷是經(jīng)常的事,那時候沒有創(chuàng)可貼,小孩子們的手破了,誰也不會哭,也不會驚慌,同行的小伙伴們就會領(lǐng)著來到路上,選一處干凈有細土的地,蹲下來,用手指在地上劃個十字,嘴里說著“一道兒兩道兒,當母間兒的是好藥”。然后捏起中間的細土往傷口上一按,不一會兒就止住了血,有時會用楊樹葉、青玉米葉或其他野生植物的大葉子裹一下,有時傷口小就不用包裹,傷口當天就結(jié)痂,第二天接著割草、砍野菜,從沒有傷口發(fā)炎的。那時的土質(zhì)好,都是純凈的黃土地,地里很少用到化肥、農(nóng)藥。
打坯蓋房都是在春天,選一處荒地,提前澆上水洇著,純坯的房子也很堅實,墻外面和房頂抹了厚厚的一層麥秸泥,每年的雨季前都要把房頂和外墻用麥秸泥抹一遍,這房子也能住好多年。
村里更多的是在土坯墻外面掛一層磚的掛磚房,平著貼,比較省磚,上世紀80年代開始家庭條件好些的,就在坯墻外面貼臥磚,更結(jié)實也更有面子。也有的開始蓋純磚的房子,家境更殷實。那時有相親的,往往是女方家里有人偷偷來村里先相看男方的房子,如果是掛磚,難度就會大一些,如果是臥磚,成婚的希望就大一些,有好多人家就是用里坯外臥來蓋新房“蒙混過關(guān)”。
我們家在80年代后期蓋房,那時母親聽說純磚的房子墻薄,夏天曬得熱,堅持打坯蓋房,村里來了不少人幫忙打坯,有往坯模子里填土的,有負責(zé)提坯杵子打坯的,有負責(zé)搬坯放到坯摞的,坯摞要一層層碼好,坯與坯之間有較大的空隙,直到碼成比成人高點的半圓形。蓋三間房子,要用到七八摞這樣的坯,打好的坯在陽光下曬幾天就可以用了,遇到下雨,要在坯摞頂部苫上柴草、塑料布,那一摞坯基本淋不壞。臨蓋房時,父親從磚窯買了一些磚,和這些坯一起用拖拉機拉回家。卸坯時,村人們又來了好多幫忙的,隔幾步站一個人,開始扔坯,扔得準,接得穩(wěn),一個一個傳下去,最后排在打好墻基的房廂里,母親那會兒四十歲的年紀,蓋新房高興,又看到那么多鄉(xiāng)鄰來幫忙,她自告奮勇站到扔坯接坯的隊伍里,比青壯年小伙子一點不差。大家看母親有力氣,扔得更快,也想看看母親到底能堅持多久,母親始終不說累,一車扔完后,接著另一車。后來,有個叔叔笑著對母親說:“嫂子你真行,我都累得腰疼了。”母親覺得非常過意不去,此后多年,我們家與這位叔叔家,與對我們家?guī)瓦^忙的人家,關(guān)系越走越近,父親也是竭盡所能為大家?guī)兔Α?/p>
我們家蓋的這房子里面是坯外面是磚,墻體厚,冬暖夏涼,晚年后的母親住在這房子里夏天的空調(diào)都不用。如今農(nóng)村多年沒人打坯了,母親也已故去。每當我再次回到老房子,就會想起父母當年打坯蓋房時的情景,這個房子里的泥土的氣息,就是我多年農(nóng)村生活的味道。
(作者單位: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區(qū)委政法委)
編輯:梁成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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